6月7日清晨,朗扎带着6岁的儿子朗卡珠扎徒步一公里多,到姜古迪如融化的冰川下取水。朗扎说,现在取水的路比小时候远,40多年来,冰川倒退了500米,留下满坡硌脚的乱石。
6月7日,朗扎家的100多只牦牛,从被大雪覆盖的长江源头河道通过,进入对岸的一片草场吃草。
6月7日,凌晨的一场大雪后,距离姜古迪如冰川大约2公里的朗扎家的石头房。
在海拔5500米左右的夏季牧场,6岁的朗卡珠扎给小姑倒水洗手,准备和面做饭。
朗扎儿子朗卡珠扎和外甥女拉辛桑布在自家牧区的草场,和牧羊犬一起玩耍。他们背后不远处是姜古迪如冰川。
45岁的朗扎是距离长江源头最近一户牧民的户主,他们一家居住在人类能够定居的最高海拔处,5400米,距离姜古迪如南冰川不到2公里的地方。
已经六月,绿意只停留在海拔5500米荒原上的草根上。暴风雪仍旧时常光顾,牛羊在发黄的草原上啃着草皮。
今年夏天,姜古迪如北冰川前面的草长得更好,朗扎于是把夏季牧场选在了那里。这里视野更好,能同时看到姜古迪如南北两条冰川伸展到最前端的冰舌。
姜古迪如这座冰川是陪伴朗扎祖辈和他成长的地方,到朗扎6岁的儿子,已经四代人生活在这里。
姜古迪如位于唐古拉山脉的南坡,长江源头格拉丹东的中心地带。姜古迪如有“U形”南北两条冰川,南冰川的冰舌30年退化了500米,流下万里长江第一滴水,经过纳青玛30公里的河床流到沱沱河。
白色帐篷里,长江源头牧民的日常生活从取水开始。每天在天空刚有微光的时候,朗扎带着儿子去姜古迪如融化的冰川下取水。打上三个酥油,绑上哈达,敬天地后,用瓢掬水灌入桶中。
作为长子,除了承担具有仪式感的取水任务,朗扎从小接受的生存技能训练更严格。对牧人来说,人群是靠牲畜来生存的。朗扎三四岁就被抱上马背,看着牛羊扩散开,走向牧场和青草。每天早饭后,他会带上水和食物,站在山坡上用望远镜看着自己家的100多只牦牛,从被大雪覆盖的长江源头河道通过,进入对岸的一片草场吃草。
虽然已进入夏季,朗扎仍穿着羽绒服外披藏袍站在山顶,拿着对讲机与20公里外的人联络。牦牛在他对面雪白的山腰分散、集中,即使目眦欲裂也还是眺望不到被覆盖起来的草色。
剪羊毛的夏季,牛羊增膘育肥,朗扎一家以奶和奶制品为主食,很少吃肉。秋冬来临,畜群转入冬季牧场,这是牛羊膘满肉肥的时候,朗扎就要成批屠宰牲畜,为冬春贮备肉食。
年轻的时候朗扎和弟弟每天大约能吃掉1斤肉,半斤粮食,还有牛乳和用牛乳制成的酸奶、干酪、酥油、少量的糌粑,米面,外加一点土豆和萝卜。在朗扎眼里,带叶的蔬菜与牧草等同,不是人吃的食物。
朗扎放牧的时候,小妹妹家秋会烧水、打茶、打酥油、用石磨磨青稞粉,然后跟大妹妹乌日一起,将羊毛用纺锤捻成细线做氆氇。藏袍已经很少自己做了,擦脸油、毛巾、被子、盐巴、大米、清油、面粉都是去200公里外的雁石坪镇采购。今年,2村的合作社有了糌粑加工厂,卖得很好。
朗扎放牧回来,牛羊就在帐篷边上休息,家秋会拿桶去给牲畜挤奶。白天太阳把牛粪晒干后,家秋就把它们收集起来,垛好储备起来。
入夜,朗扎会在帐篷里用酒精蜡把干牛粪点燃,生火。在没有酒精蜡之前,一家人用藏式火镰生火,也是火镰击石,点燃火绒进行取火。火光,会保护帐篷旁休息的牛羊不被棕熊袭击。朗扎平时也很注意,不把带血的食物乱丢在家的四周,两三只藏狗拴在帐杆上,替他守护牛羊。
朗扎父亲曾对这片牧场怀有感情,他曾告诉朗扎,不要舍弃这座雪山到别的地方放牧。不过朗扎说,游牧这件事在外人看来是传统也是生活,但对牧人来说,却是一种坚持。牧人们是大地上的行动者,行动即生活,他们的行动不是单纯的本能反应,而是有着复杂、深邃的内在力量的牵引,他们生活的所有方面几乎都被行动贯穿。
摄影/新京报首席记者 陈杰
采写/新京报首席记者 刘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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