演出中,演员和部分观众围坐在一张巨大的桌子前。 吴承欢 摄
7月7日至8日,德国文献剧导演汉斯-维尔纳·克罗辛格排演的作品《国家剧院的绊脚石》在北京连演三场。该剧取材自德国巴登州卡尔斯鲁厄国家剧院的员工档案,通过公函、信件、报道等碎片化信息,将纳粹上台初期犹太演员的遭遇搬上舞台。导演克罗辛格接受新京报专访时表示,他刚开始做文献剧时观众也很少,重要的是艺术创作者坚持自己的立场。这么多年执着于做文献剧,克罗辛格表示,他一直在思考艺术、剧场的功能,剧作家、导演、演员都是投在水面上会泛起涟漪的石头,选择哪块石头投进去,这是艺术家需要去思考的问题。
【名词解释】
绊脚石
“绊脚石”(Stolpersteine)是德国艺术家贡特·德姆尼西在1992年发起的一项艺术计划,第一块铺在科隆市政厅前的路面上。“绊脚石”由黄铜制成约10厘米的砖块,上面写有受迫害的犹太人的信息。在德国巴登州卡尔斯鲁厄国家剧院票务中心门前也有两块“绊脚石”,分别是为了纪念歌唱家莉莉·杨科、演员保罗·戈麦克。
【现场】
碎片化信息还原犹太演员遭遇
今年“2017柏林戏剧节在中国”的两部德国戏反差很大,前些天柏林人民剧院演出的《他她它》节奏欢快,像是一场语言的秀场,这次演出的文献剧《国家剧院的绊脚石》基调要灰暗一些。演出前,剧院的工作人员向观众介绍了这部剧的时代背景,玛尔塔·罗拉·德意茨曼等四位主演则把“序幕”的演出场地搬到了剧场门口,观众在演员的带领下走进剧场。
演出中,四位演员和部分观众围坐在一张巨大的桌子前,活动桌面上堆满了大量的文件、公函、信件、图片等,而桌子本身也可作为舞台使用。舞台两侧的大屏幕投影上,播放着纳粹上台初期群众聚会的影像、图片等,营造出半浸式的观剧体验,试图让观众身临其境地感受那段黑暗历史。
剧中的四位主人公莉莉·杨科、保罗·戈麦克、艾玛·格兰德特与赫尔曼·布兰德,是巴登州卡尔斯鲁厄国家剧院的演员、提词员等。通过他们的求职信、公函、私人书信等,回顾了他们的生平故事。这些碎片化的信息,还原了纳粹时期人人自危的政治气候,回顾了纳粹政权如何通过法律条文使这些迫害变得“合法化”。与此同时,演员的回忆、内心活动,以及亲历者口述等也贯穿其中,剧中某些段落还引用了经典戏剧台词和歌剧唱段。
克罗辛格等主创人员遵从了文献剧的创作原则,坚持让历史档案自己发声,除台词外剧中没有加入任何评论。演出的最后半小时,观众从舞台中央回到座位上,以采访受害者艾玛·格兰德特的方式回顾了那段历史。由于信息量大和字幕切换频繁,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中国观众对该剧的理解。
【解读】
看德国如何一步步走向纳粹深渊
新京报:提到那段历史,可能中国观众更熟悉的是纳粹暴行,比如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发生的事情,为何把叙述的主体聚焦在上世纪30年代初期?
雷吉纳·杜拉(编剧):我们想要展现的是历史发展当中不同的阶段,全剧主要截取了纳粹上台初期这个点,想要挖掘和展示的是当时社会机构当中的那种权力主义和官僚主义,以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如何发生微妙变化的。
我们是想对当时的社会进行一个描写,在纳粹屠杀犹太人之前,是如何一步步发生的这个大惨案。剧中也提到,赫尔曼·布兰德很多担任伴奏的同事,在1933之前就秘密地加入了纳粹党,但他们都隐藏着。当希特勒当选总理后,这些人就立马蹦了出来,然后宣告自己是纳粹党,随后就开始揭发、举报周围的同事。等于说,这种风向变得非常快,很快国家剧院规定,乐队和演员队伍里面必须有纳粹党党员,随后这个剧院被改造成一个纳粹的剧院,卡尔斯鲁厄这个城市也被改造成了一个纳粹的城市,我们也可以想象,这个国家也飞快地变成一个纳粹统治的国家。
我们是想要带领大家来观察,这个社会中刚开始的变化是怎么进行的,怎么导致了最后的结果。在这个戏当中,可以看到纳粹政权对法律的修改,他们把法律作为统治的工具,把一些犯罪的行为合法化,通过修改法律一步步达到目的,我们的剧主要是想展示这个阶段的内容。另外,我们还想强调的一点是,剧院中的演员就因为犹太人的身份而成为被害者,这到底是如何发生的。
【建议】
鼓励以文献剧的方式探讨社会问题
新京报:中国的一些年轻人也在尝试文献剧的创作,对他们有什么建议?如果不能触碰一些尖锐的问题是干脆不做,还是可以从其他方面着手?
杜拉:尽管会有些限制,还是一定要做的,这个工作非常重要。当我们的创作去反映、展现一些棘手的话题时,可能会引发某些风险。不过,我们恰恰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中,才有这种诉求,因此大家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场所去探讨、谈论这些问题。一定要试图找到一些途径,找到资金来源,找到能够演出的剧场,因为这个社会总是要往前发展的,不可能对于一些不好的问题永远闭口不谈、遮掩下去,这样肯定不是一个好的局面。
克罗辛格:我们在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,会有很多不同的经历,这个经历也是大家要想办法有一个场地进行沟通的。可能一开始是非常困难的,但是这个社会总要不断向前发展,所以我们要不断尝试。我在中央戏剧学院观看了中戏学生自己排的文献剧,我认为这就是很好的尝试。这个文献剧中,大家只是讲了各自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故事,这样的方式也是可以的。
等于说,我们可以以一种其他的方式进行文献剧创作,而且我觉得那些学生很有才华,他们的戏排得很好。另外,我看到昨天晚上和今天下午的演出,大多数的观众都是年轻人,就说明我们年轻人是有这样的心理需求的。大家很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地方去探讨感受,我们应该想方设法给他们提供这样的场所,而社会也应该提供这样的场所,让他们畅所欲言地去讨论。
本版采写/新京报记者 田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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