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寨沟地震后,桑吉前往震中参与救援。吴娟 摄
桑吉摄影作品,九寨沟诺日朗瀑布,这里曾是1986年版《西游记》取景地,地震后已经塌毁。 受访者供图
九寨沟的形成,本来就是自然现象,地震也是一种自然现象,没什么好灰心的。我们要面对现实,最要紧的是重建。——桑吉
8月17日下午,九寨沟地震后第九天,桑吉把微信头像从黑白,换回了彩色。
今年39岁的桑吉,是九寨沟管理局旅游营销处专职摄影师。近20年来,自称“九寨沟原住民”的他,通过手中的相机,持续向海内外推介家乡景色。九寨沟地震当晚,家住震中10公里外的桑吉和村民一道,徒步进入震区展开搜救。此后,他三次进入震中,参与救援的同时,也用手中的相机,对震区进行记录。
昨日,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,不善言辞的桑吉反复表示,游客心目中的九寨沟是“天堂”、是“童话世界”,而对于他来说,“九寨是家”。目睹震后重建,桑吉说,九寨沟最宝贵的不是山水,而是“人身上的一股精神”,他说,只要人在,九寨沟就会一直在,“一切都会好”。新京报记者 王煜
“九寨沟就是我的家,我能不进去?”
新京报:震后第九天把头像换回彩色,有什么含义吗?
桑吉:代表了一种态度,就是一切都在恢复,正在重建中。九寨沟虽然经历了地震,但是受影响比较大的主要是五花海火花海一带,我们大多数的景点都还在。震区的道路有坍塌,交通不是很方便,各方都在加紧抢修,我们正在重新出发。
新京报:还记得地震发生的那一刻吗?
桑吉:8日晚上9点多,当时我已经准备睡下了,突然感觉到摇晃,很剧烈的那种。之前经历过汶川地震,我第一反应就是“又地震了”,马上喊家人“快跑”,特别大声地喊。妻子和孩子听到后,就往屋外跑,我又去其他房间,把老父亲搀出来。我们全家人发现地震比较及时,很快转移到了空旷的安全地带,房子也没有受到大的影响。后来看新闻知道,我们家离震中大概还有十公里。
我们家所在的地方,叫树正寨,是一个藏族村寨,也是九寨沟当地的民俗文化村,房子都是石头砌起来的,比较坚固,村里的房子在地震中都没有受到太大影响。
新京报:与此同时,村里人在做什么?
桑吉:村里很多人也反应过来,都疏散过来。我忽然想到,寨子里到震中,只有一条路,如果要疏散其他受灾者,那条路必须保证畅通。
我和村干部商量了一下,把村里的年轻人组织起来,借助村里的设备,加上人工挖掘,把路给疏通了。后来,很多人就是从这条路撤退的。做完这一切的时候,已经将近晚上12点钟了。
新京报:打通了“生命线”后,你还徒步进入了景区?
桑吉:我们寨子里的人没事,但是当时景区内还是有不少游客和商户,人比较集中,还挺担心的。于是,寨子里组织了一些人,往景区方向去,因为没有车,加上路不太好走,就只能徒步进去,前后大概走了有8公里。
没有想过余震,也没有考虑会不会有危险。我出生在九寨沟,在这里生活了将近40年,九寨就是我的家,九寨的人就是我的家人,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,我能不进去?
“地震是自然现象,没什么好灰心的”
新京报:有没有计算过,一共多少次进入地震核心区?
桑吉:没有刻意去计算多少次,反正是收到人员被困的消息,就会帮着进入震区寻人。后来有媒体给我计算过,应该起码三次。
第一次是地震当晚,徒步三个小时进入五花海,在那里发现了被困的五个人,后来就在五花海附近睡了一夜。第二次是9号中午,听说熊猫海有十几个人被困,带了几个人就往那里赶。第三次是10号上午,跟着救援队再一次去了五花海。
新京报:进入震区会带什么设备吗?
桑吉:我是摄影师,随身带相机是职业习惯,这次也一样,要随时记录震区的画面。第二次进核心区的时候,我还带了无人机,方便搜寻。
刚才说,熊猫海有十几个人失联,但是进去的路都毁了,没法走,怎么确定人的位置?我找了一块空旷地带,用无人机查看,就会清楚得多。
新京报:眼前经过地震的景区,与平时比有什么变化?
桑吉:有的地方,可以说是面目全非。比如五花海,本来是一片非常美的自然景观,晴天时水面呈现五种颜色,但是地震后,这里成了一潭污水,你能想象五花海曾经是“九寨一绝”吗?
地震对九寨沟的植被和自然环境,也产生了破坏,作为一直用镜头记录九寨沟的摄影师,我很心痛。第一天晚上进去时,天黑,什么也看不见。一路上,只见到比汽车还大的石头,我一想,以为景区里面全部完了。
新京报:想到“全完了”时,心情怎么样?
桑吉:就是一瞬间的感觉,因为九寨是我的家,我希望九寨沟好。不过后来发现,还好,只是很小一部分景点受损,主要景点都在。
九寨沟的形成,本来就是自然现象,地震也是一种自然现象,没什么好灰心的。我们要面对现实,最要紧的是重建。
“九寨沟最宝贵的是精神”
新京报: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到摄影?
桑吉:我有一个伯伯,很喜欢摄影,从小受到一些影响。20岁的时候参加工作,比较偶然的机会,能够去学习摄影技术,就自己慢慢摸索。
我的文化程度不高,英文字母都认不全,相机上面又基本都是英文,所以一开始很困难。买了各种摄影书籍,还买了中英文的词典,把相机说明书翻译过来,然后学习。胶片机时代,一张照片冲洗和拍摄的成本就是一块钱,当时的工资一个月只有几百块钱,家里人都不支持我做,但是就这样一直坚持下来。
新京报:对你来说,摄影意味着什么?
桑吉:摄影是我认识世界,与外界交流的一种方式。其实一开始接触摄影,主要是个人爱好,加上当时很希望把九寨沟推介出去。
以前九寨沟没什么名气的,后来各种景区的照片在外面拿奖,开始受到关注。最初,九寨沟一到冬天就是淡季,基本没有游客。我拍摄了一些冬天九寨的照片,有雪景的那种,发布到专业摄影网站后,很多人一看,九寨的冬天也很美,就陆续有游客来,现在冬天也是旺季。
新京报:外界说九寨沟是“天堂”、“童话世界”,你怎么看?
桑吉:这些是外部给的标签,对于我来说,九寨就是家。为了拍到好照片,我常常需要一个人背着设备,走到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,才能按下一次快门。
做摄影20年,电脑里只存了几百张照片。我希望九寨沟的照片,每一张都是精品。
新京报:怎么评价现在手中的工作?
桑吉:别人都说,我干着“最幸福的工作”,因为我喜欢摄影,爱自己的家乡,现在能够在景区专职摄影,是很让人羡慕的。
其实,一路走来,很多酸甜苦辣,自己要去承受。现在我在摄影的同时,也在传授摄影技术,前后教了近百人,我觉得很有意义。
新京报:作为“原住民”,你认为九寨沟最宝贵的是什么?
桑吉:有人说九寨最宝贵的是风景,有人说是九寨的人,在我看来,我们九寨沟最宝贵的是精神。
什么是九寨精神?在这次地震中,九寨的老百姓自救、互相救助,冒着生命危险团结一心,这是九寨精神,一股不放弃的劲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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